很穷,希望大家用爱发电,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个好猫头鹰,无害,一般不叨人。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持有国家一级爬墙运动员和特级间歇性神经错乱证书。
杂食,可逆,刷屏,偶尔拆和贵乱。
洁癖谨慎关注。
高亮:(不怎么)隐晦的双王互攻肉有。
架空,意识流脑洞,投喂亲友用。
大家都跟师姐一样,我的锅。
不会油画,不懂摄影,没读尼采,没有考据。
我胡扯的,很吓人,不要看。
OOC属于我。
以上都接受的话?
Le Grand Bleu*
BGM:Piano Concerto No. 3 in D minor - Rachmaninov
1.
你知道怎么才会遇见美人鱼吗?
要游到海底,那里的海更蓝,在那里蓝天变成了回忆。*
2.
“我见过您。”
宗像礼司说。
这是他对周防尊说的第一句话。
他站在人群中央,傲慢地艳然微笑着,朝周防尊伸出一只手。
3.
周防尊打量着他。
这个陌生人和他的画展格格不入。但他是美的,在那些得体的套装、优雅的言辞、繁琐的礼仪之后——在所有那些他不认同也不感兴趣的东西之后——宗像礼司美得咄咄逼人。
周防尊觉得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无视了那只手。
他上前一步,在人群中央吻了宗像礼司。
4.
“我可以凭此起诉您性骚扰。”
在那个吻结束之后,宗像礼司说。
但他的笑容更深。周防尊注意到他有一双紫罗兰颜色,冷锐如刀锋的眼睛。
“我是宗像礼司。”
他补充道。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5.
草薙出云焦头烂额。
自从他接手吠舞罗以来,他多半时间都在焦头烂额——为了周防尊、为了十束多多良、为了其他的一些熊孩子、为了十束多多良、为了周防尊、为了周防尊、为了周防尊。
由此可见麻烦的比例。
周防尊在画室里走来走去。他看着墙壁,但其实哪里也没有看,他的思绪已经飞到除他之外没有人能了解的地方。他没注意到草薙出云想跟他说话,这种时候他通常谁都注意不到。
草薙出云认出了他的这种状态,所以他没说话,静悄悄地又退出去了。
6.
“这算怎么一回事?”
草薙出云问淡岛世理。
淡岛世理也没好气。
“你们家那位搞出来的,我怎么知道这算怎么一回事?”
草薙出云无话可说。
但事情总得解决,所以他又问:“你们家那位怎么说?”
“室长说……”淡岛世理想了想,“他不欣赏周防尊的艺术。”
7.
“我不欣赏周防尊的艺术。”
宗像礼司说。
他放下一块拼图,图案是大片的红。那是周防尊的成名作,没有名字。周防尊几乎不给他的画作取名。他也不谈自己画的是什么。
宗像礼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副拼图。
“野蛮。”他说,轻轻点了点画面,“对色彩的野蛮运用,无视比例和构图……纯粹是对情绪的毫无保留的抒发。在他的作品里没有理性与秩序可言,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的东西。欲望、情绪、狂热、毁灭。美。——我以为你该去完成你的工作了,伏见君。”
伏见猿比古并不想听他唠唠叨叨地拿他前导师的作品给他上艺术鉴赏课,闻言忙不迭地逃了。
宗像礼司继续玩他的拼图。
8.
周防尊从画室里满身颜料地出来。他很少在画到一半的时候离开画室,其他人都惊了一下。
“没烟了?”草薙出云问。
“要酒吗?”十束多多良问。
草薙出云敲了他一记:“别再给尊酒了!”
周防尊没理会这段说学逗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要看他的画。”
放空了一会之后,周防尊说。
“他?谁?宗像先生吗?”十束多多良问。
“人家是搞摄影的……”草薙出云说。
周防尊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我要看。”
他总结道。
9.
宗像礼司不请自来的时候,周防尊正在埋头作画。
夕阳正缓慢地沉落下去,阳光从窗外漫进来。画室是一片金红色的海洋。周防尊的红发是这片海洋上烧至炫目的太阳。
宗像礼司觉得这一幕很美,所以他挑了个角度,自顾自地欣赏了起来。后来他觉得光欣赏这转瞬即逝的一幕太可惜,于是他从包里找出了相机。屋主没有反对他把相机带进来,也没有反对他拍照,他视此为一种默许。
倒不是说周防尊反对了他就会听。
他悠然而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镜头、白平衡、光圈、焦距……
周防尊仍在埋头画画。他的全副心力都投注在了画布上。除去他的画作之外,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并不存在。
宗像礼司得以把他从头到脚慢条斯理地拍了个遍。
10.
“这是视奸。”
周防尊说。
宗像礼司闻言笑了:“阁下这么想吗?”
周防尊觉得这话没必要回答。他看了宗像礼司的作品,从他的作品里周防尊看到他本人。他的摄影是他目光的延伸,是一把冰冷凌厉的刀,毫不留情地剔除镜头里的一切伪装与矫饰,不动不摇,咄咄逼人,直抵本质。周防尊觉得这就够了。
但他又非得在这把刀上套上鞘,在本质之外再加上他称为构图、原理或秩序的东西。就好像他说话的时候非得用敬语不可。这很烦人,周防尊想让他闭嘴。有很多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而周防尊决定采取比较直接的那种。
他再一次吻了宗像礼司。
11.
宗像礼司回吻他,感到自己好像在亲吻一团火焰。周防尊的呼吸里有经年不去的烟草和烈酒的气息,他的嘴唇滚烫,这触感气息炽热如火焰与光,看一眼都冒着被烧伤的风险。
但宗像礼司从不惧怕这个,他回吻周防尊,这个吻是一场一触即发,星火燎原的战争。他们在彼此的唇舌间争斗厮杀。而后战火蔓延得愈远,夕阳的颜色如火如血,在宗像礼司冰白肢体上铺展开来。
周防尊乐见这一幕。他俯身进入宗像礼司时流金眼瞳炽烈生光,宗像礼司从中读出狂喜与渴慕,知道周防尊此刻看着的是他本身但并不只是他本身。周防尊想撕开他——既是字面也是比喻意义上的撕开他——触碰除这具身体之外其他的东西。一颗心脏。一个灵魂。美本身。
但那并非可以轻言给予之物。宗像礼司想要笑,他也确实笑了。棋逢对手的快意蹿上他脊椎。正像周防尊朝他索求那样,他朝周防尊索求同样的东西。他们互相杀伐。互相索求。互相给予。
他掀翻周防尊,自己坐下去,用他的身体作为周防尊的枷锁。他的眼镜早在这场激烈情事中被丢至一旁,逐渐漫过室内的夜色中宗像礼司只能看见周防尊的金色眼睛,像是真正的火种那样在暗处熠熠生光。
“宗像。”周防尊说。他舔掉唇角的血——他们两人的血。“你没有见过我。”
宗像礼司知道他是在说他们在画展上的初次见面。
“我见过你的画。”他回答,好像这就够了。
这确实也够了。
12.
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并不长久地同居,但在同一座城市的时候,他们会去探访彼此。
周防尊并不常去宗像礼司的地盘。扛着油画架穿越半座城市太麻烦,而宗像礼司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办公室里长期搁置他的画作半成品,即使它们未来会价值连城。
但宗像礼司时不时会带着电脑和相机坦然自若地登堂入室,在周防尊被鲜红和金橙色淹没,充满油画颜料、烟草和酒精气息的画室里给自己清理出一片空地。周防尊站着一动不动地画几个小时,宗像礼司则在他圈定的领地里自顾自挑选和修改照片、处理工作、或者用文雅而一针见血的言辞折磨下属。
周防尊一直怀疑最后这项工作会为他带来尤其多的乐趣。宗像礼司有时候确实是个恶劣的人。但这点恶劣就像龙舌兰杯口的海盐、鸡尾酒里的薄荷,是提神醒脑的小小刺激。并不令人讨厌。
虽然令人头疼。
13.
他们之间也常有争斗。不止于‘令人头疼’的范围。
吠舞罗的诸位同仁每每能听到他们争吵。没有人大喊大叫。周防尊寡言少语,而宗像礼司文雅礼貌。他们用这样的态度挑剔对方的作品。
宗像礼司一个人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两个小时,引经据典,批判他能看到的每一幅画,从构图到用色再到笔触和情绪;是个能出批判论文集的架势。
而周防尊通常就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偶尔他会言简意赅地嘲讽宗像礼司的新作,声称它们拘泥和冷漠。但大部分时候他懒得说话。
因为的确没有什么必要说话。
他们所走的路背道而驰。这是早在相遇之前他们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甚至他们所表达的美也水火不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去欣赏彼此的美。周防尊不会去画一尊云石的阿波罗像,但他仍然爱它端严优雅的美。他生在世上或许正是为了渴慕这壮丽而变幻莫测的美,拥抱它,热爱它,投身其中;而后将他所体味到的战栗的狂喜挥洒在画布上,将这狂喜燃烧起来赠予世界。
余者皆不足道,皆不足道。
14.
“我在画你。”
周防尊说。
宗像礼司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
“那倒不错。”他礼节性地赞扬道,“虽然只怕除您之外没有什么人认得出那是我。”
“你认得出来。”周防尊说。
那其实就够了,所以宗像礼司没有说话。
他们各自沉默了一会,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你拍了什么?”周防尊问。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只怕阁下没有耐心听完。”
“哈。”
于是宗像礼司开始讲给他听。和周防尊不同,他一向乐意解释他如何构思自己的作品,布置评论界所言的‘严谨的结构与古典式的考究布局’。
但周防尊要听的不是这些。他不关心思路和比例,审美的原则与秩序。从宗像礼司的讲述里他直观地体会着对方令人战栗的洞察力。宗像礼司用他刀锋般双眼剖析这世界,如同驾太阳车的日神自奥林匹斯山巅俯瞰大地;神祇无所不知,因而悲悯得几近傲慢。
周防尊借用这双眼睛观看世界。从海中他见到火,从晨曦间他见到日落。他从神祇的视野里见到人类,见到生死和爱欲、狂喜与毁灭。
他见到美。
那即是他全部所求。
15.
“他挂我电话。”宗像礼司说。
“您能工作吗?”伏见猿比古问。
16.
宗像礼司从善如流。
于是他带回了一场摄影展。
他仍然拍黑白,偶尔用青蓝色调。黄金时代庄严而优雅的调式跨越时间而来,在他的厅堂里徐徐回响。他的镜头毫不留情地剖开画面。观众透过每一个定格与他对视,为其中近于冷酷的理智而颤抖。
人们如何将这一切统一起来——古典与现代、秩序与洞察、控制与关怀、希望与理性——你如何能去爱这个世界,如果你正在它的刀锋上起舞,并清晰地看到这一切?
但宗像礼司擅长这样的舞蹈。他甚至热爱它。在每一个冷澈而凌厉的镜头深处,它们的核心近乎温存。如果周防尊在这里,他或许会说这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一封情书。给他的情书,也并不只是给他的情书。摄影者将他的感情矜持地深藏其中。它们仍然犀利洞彻如刀锋,但这刀锋由爱淬成,因而责之愈切。云石的神像拥有灵魂,向凡尘俗世投来满怀人性的一瞥。
周防尊更可能什么也不会说,只会吻宗像礼司,不管是不是正对镜头,在人群中央。他会吻宗像礼司,像皮拉莫斯吻他恋人沾满鲜血的斗篷、狄俄尼索斯狂热地吻安普罗斯,像诗人吻他的缪斯、皮格马利翁全心地吻他深爱的云石神像。
但周防尊并不在这里。
17.
周防尊在他的画室里。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离开过这里。可能有人进来逼着他吃点或喝点什么、休息一会,诸如此类。但他并不记得。他只记得绘画,除去他的画作之外这世界并不存在。
他狂热地投入到创作中去。缪萨革忒斯*业已降临人世,带来山之灵泉*。他自宗像礼司得到吻与美,辜负这美理应被视为犯罪。他以烈酒和烟草维持生存,并作为燃料,泼洒出燎原的明亮鲜红。
宗像礼司闯进画室时周防尊仍然在画。他不得不强行抢下他的刷子来唤回周防尊的注意力。
周防尊看了他一会,事实上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睛透过宗像礼司注视着别的地方。而后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终于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啊。”他缓慢地说,“宗像。”
然后他笑起来,用尚沾着颜料的手抚摸宗像礼司的脸颊。他热爱将这尊雪白的云石神像涂抹上色彩。
尽管对方很少为此高兴。
18.
“您没有刮胡子。”宗像礼司不高兴地说。
这话听起来像是指责远多于关切,尽管宗像礼司已经尽力选择了程度最轻的一句。
但他今天其实就是来做这个的。
“您也没有怎么吃东西。——是的,我恐怕阁下的生活之不健康已经严重到草薙君和十束君认为需要由我来劝告阁下的程度了。”
宗像礼司从他的掌中抽身出来,抱起手臂。他的紫罗兰色眼睛在镜片后冷然生光。
“您是准备用酒精淹死自己吗?还是您觉得现代的油画颜料太过健康,非得追随古代大师的步伐不可?”他几近冷酷地问,“我险些以为吠舞罗发生了火灾。以阁下抽烟的程度,草薙君应该给您安上三五个烟雾报警器,好让阁下浇点水清醒清醒。”
周防尊照例左耳进右耳出,只对最后一句威胁表达了反对:“画会湿。”
宗像礼司无话可说。
19.
宗像礼司转而看向周防尊的画。
周防尊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你看到了什么?”周防尊问。
画布上是尚未干透的红色。周防尊酷爱用狂放的笔触挥洒大片的金、橙与红,红至燃烧殆尽的黑。他用大块的颜色组成一只眼睛、一张变形的面孔、一个笑容;青蓝色调的阴影深藏其间。
宗像礼司注视着这画面,从画面上他看见奔涌的狂喜与壮丽的生命,生命尚且存在,且容许人投身其中。在迷醉当中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界限、束缚或边界,在恍惚当中一切都被破坏,一切都融合起来。生命仍然痛苦,但经由这痛苦人们体会到无上的喜悦,这两者本为一体,来源于爱与美,归结于爱与美。
宗像礼司觉得这问题简直多余。
他扯过周防尊的领子吻上去。
20.
他们在潮水一样漫上来的夜色中做爱。
窗外繁星高悬,周防尊在深海般的夜里坦然地展开身体。他昂起头闭上眼时肌肉绷紧得恰到好处,令宗像礼司联想起普桑的巴克斯或帕特农的狄俄尼索斯,奇异地在至高狂喜来临的一刻展现出无上的静穆之美。
他俯下身去吻周防尊,他的唇线笔直,唇瓣薄而凉。周防尊觉得自己在亲吻一把剑,在拥抱一把由纯粹的光所铸成的剑,滚烫到冰冷。这个想法令他因喜悦而战栗。
烈酒并不真正使他昏沉。在昏沉之中他的灵魂清醒一如他正拥抱着的这柄剑。他乐见这柄剑刺穿他的火焰。宗像礼司刀光般美貌照彻这黑夜,紫罗兰色眼睛如星明亮高悬。这端严的阿波罗像降入人世,在他的火焰中褪去繁琐外壳,展露出锋利至咄咄逼人的美。
那正是他所求——一把剑、一颗心脏、一个灵魂;肃穆而优雅、倨傲而凌厉,与他背道而驰亦相向而行,那样的一种美本身——他以火焰换来这把剑。
这正是他全部所求。
21.
评论界几乎为之发狂。
他们赞美这些画作,称它们为潘的狂舞,酒神的情歌。哪怕是对艺术一无所知的人也会在它们面前落下眼泪。画家的情感澎湃而汹涌地凝聚其上,每个人都会为这浓烈的情感所席卷,在其中寻找到自己的影子。
那正是人类共有的影子——赤红的喜悦,青蓝的痛苦,两者结合而成,痛苦而狂喜的爱,濒临毁灭而燃烧得更加炽热的生命——何人不曾为死亡恐惧?正因这恐惧,他们将愈发爱这终会死亡的生命本身。这是不顾一切、孤注一掷、浪漫而狂热的爱与美,其中竟隐约折射着源自命运,宏大优雅且严谨的秩序。
周防尊的画作与宗像礼司的摄影遥相辉映。一者是火中之海,一者是海中之火。它们被称为隔空互致的情书。
22.
“根本不需要隔空互致。”草薙出云说,“他们可以每天晚上亲自送。说到晚上,你们能小点声吗?安娜还住在这里!”
周防尊没听到。也可能是假装没听到。
“King这次的展到底要叫什么?”十束多多良问。
宗像礼司款款而来,坦然地假装没听到,闻言建议:
“‘致缪萨革忒斯’?”
周防尊哼了一声以表示不赞同。
然后他们就审美的定义吵了起来。没人记得画展该叫什么。
23.
他们的创作因彼此而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峰。
这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早已被决定的事情。
“这是‘天作之合’的另一种说法。”
淡岛世理私下说。
伏见猿比古用大声的咂舌来表达对这个过于浪漫和感性的形容的不满。
24.
宗像礼司善解人意地假装没听到下属们的议论。
他有更多别的事情要关心。备课、新的展览、新的主题、风格、工作。以及等等。
周防尊不在这个‘以及等等’的范围里。
宗像礼司不得不给他单独划出一个分类。
因为艺术家对美永远不知餮足。
25.
周防尊自知如此。
他大量地喝酒和抽烟,时常整夜不睡,在画室里踱步。整个画室都被他搞得像失火的工厂。他狂热地作画,再烧掉他不满意的废稿——大部分画稿。他似乎可以只靠酒精、烟草和绘画本身存活。而当他没有灵感的时候,他整天整天地沉睡。哪怕在梦里他也皱着眉。他睡得并不安稳,时常从梦中醒来。有时这梦带给他灵感,让他冲到画架前开始新一轮的循环。有时则只让他神思恍惚地注视着墙壁直到再次睡着。
这不是什么好事——周防尊自知如此——但他不能停下。他就是不能停下。不能留在这里,和过去的自己为伴,等待奥林匹亚山上的神祇再次降临。他非得去不顾一切地追寻他追寻的美,像狄俄尼索斯追逐山林仙女的裙摆,像伊卡洛斯追逐太阳。
到死为止。
26.
爱他的人们试图阻止他。
每个人都试过阻止他,但毫无用处。当周防尊下定决心的时候没有谁能阻止他。
所以宗像礼司把他摔在地板上。
他真是气急了,周防尊想。他鲜少见到宗像礼司盛怒如此。一尊云石的阿波罗像不会愤怒,但宗像礼司会,这使得他更像人,也因此更美。周防尊想要笑,他也确实笑了。他几乎是满怀爱意地伸手去抚摸宗像礼司因盛怒而泛红的面颊,即使他差点被对方摔出脑震荡。这云石的神像被神明亲吻而获得生命,如凡人般走入尘世。
他按着宗像礼司的嘴唇让他停下。他说得够多,而他听得够多。他示意散落在他们身边的画作,它们美得如盛放的火焰之花。
“宗像。”他说,“你真要阻止我吗。”
你真要辜负这美吗?这种行为理应被称为犯罪。
宗像礼司果然沉默了。他们了解彼此,甚至可能超过他们了解自身。宗像礼司在他的画前沉默下来。
“就好像我叫你停的时候,你停下来过一样。”
宗像礼司说。他嗤笑一声。
“无论如何吗?”
“无论如何。”
宗像礼司于是起身,扶起眼镜,整理好衣领和袖口。他回复到通常的那个自己,像将剑收入鞘中。他深深地看了周防尊一眼。周防尊以一缕笑容回应。
他推门而去。
27.
周防尊画得更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见过谁或者没有见过谁。他只是在绘画。他为此而生,为此而死。到死为止。
宗像礼司去见过他,当时周防尊正在为天顶画壁画。他仰躺在架子上。天色正在暗下来,夕阳沉降了。厅堂里有葡萄酒的香气。一片昏暗里周防尊卧在光中,流金眼瞳熠熠生辉。他的红发是黄昏海面上燃至极致的太阳。
这美浑然天成,狂喜而迷醉,庄严而静穆。宗像礼司觉得光是欣赏这转瞬即逝的美太过可惜,于是他找出了相机。周防尊没有阻止,他视此为一种默许。
他透过镜头注视周防尊。他的摄影是他目光的延伸。在那里他与周防尊的视线相遇了。在那里他看见周防尊的眼睛,狄俄尼索斯的眼睛。他看见一团火、一颗心脏、一个灵魂。他看见美本身。
于是宗像礼司知道他是时候放开手。他必须放开手。辜负这美理应被称为犯罪。
“去吧。”他说。“爱人。去吧。”
这似乎是真实,又仿佛是幻境。在那里周防尊向他露出了笑容。
28.
伏见猿比古没精打采地敲开办公室的门。
“室长。”他说,“有您的邀请函。吠舞罗办了新展。”他停下来看宗像礼司的表情。
宗像礼司慢条斯理地放下一块新的拼图。
“哦呀。‘致缪萨革忒斯’吗?”
伏见猿比古低头看了看。
“不是。是叫‘Le Grand Bleu’。”
29.
宗像礼司在厅堂里驻足。
这里铺天盖地都是红色,周防尊的鲜艳的炽热的燃烧得孤注一掷的红色。它们用笔触狂喜和欢歌,在幻境与真实的交界处追寻着太阳。在这里两位缪萨革忒斯融为一体——他们本为一体。阿波罗与狄俄尼索斯同掌德尔斐的权柄,用同一个声音向人群说话。他们共享奥林匹斯的神祇之血,是彼此的兄弟与半身。阳光垂照在葡萄藤生机勃勃的枝蔓上,在那里死者复起,一切爱与美融合为一。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声音问他。
他看见周防尊用自己温柔目光拥抱这世界,如同自死亡中复生的酒神于迷醉的幻想中投来过于清醒的一瞥。神祇已知晓生的痛苦与死的必然,因而义无反顾地将生命燃为灼然的火焰。
他借用这双眼睛观看世界。从火中他见到海,从日落间他见到晨曦。他从人类的视野里见到神祇,见到秩序与洞彻、热望与理智。
他见到美。
“我看到蓝色。”宗像礼司说。
他傲慢地艳然微笑着,转过身去。
30.
你知道怎么才会遇见美人鱼吗?
要游到海底,那里的海更蓝,在那里蓝天变成了回忆,
躺在寂静中,你决定留在那里,
抱着必死的决心,美人鱼才会出现。她们来问候你,考验你的爱。
如果你的爱够真诚,够纯洁,她们就会接受你。
然后永远地带你走。
The End
* Le Grand Bleu:The big blue,碧海蓝天
* 第一段和最后一段引自吕克贝松《碧海蓝天》。吕克贝松很好看的大家都去看呀!
* 缪萨革忒斯:缪斯的首领。阿波罗和狄俄尼索斯都拥有这一称号。
* 山之灵泉:Hippocrene,飞马珀伽索斯在赫利孔山上踏出的圣泉。传言它会引发诗人的灵感。赫利孔山也是缪斯女神的圣地。
* 荣耀归于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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