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枝上猫头鹰

很穷,希望大家用爱发电,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个好猫头鹰,无害,一般不叨人。
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持有国家一级爬墙运动员和特级间歇性神经错乱证书。

杂食,可逆,刷屏,偶尔拆和贵乱。
洁癖谨慎关注。

【三国无双】人生八苦。

突然发疯的产物。

正史向,粮食向,时间线混乱,原创人物有。

角色归于他们自己,OOC算我的。

有什么和正史不符的bug都是因为作者智商掉线情节需要。

困成智障犯了常识性错误……感谢 @不辍弦歌 指正


以上都接受的话……








人生八苦

BGM点我:卧龙吟-戴建明


一.生

诸葛瞻出生的时候,正是建兴五年的七月。

新生婴儿的啼哭像是宣告朝阳升起的第一道光芒,驱散了在成都上空徘徊不去的隐约阴霾。黄月英勉强挣扎着坐起身,将小小的婴儿抱进怀里,凝视着他安静沉睡的面容,温柔地轻笑起来。

诸葛果才安排定了一系列家务,端着蜜水甫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安祥的画面。年轻女子哎呀了一声,一手提起裙裾,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怎么就坐起来了?阿娘可要小心点,别见了风受凉,我和阿爹都要心疼死了。”

“说的什么话,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黄月英薄嗔了一句,还是任由女儿将出生不久的幼子放在她枕边,将被子细细为她掖好,再接过温热的蜜水小口啜饮。

诸葛果坐在她榻边,一眨不眨地盯着仍在沉睡的婴儿,而后伸出细白的食指,带着试探意味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婴儿的脸颊。

“他好软哦……”诸葛果说着,忍不住又戳了一下。长姊的这番折腾并没打扰到他,婴儿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睡得更沉了。

女儿难得孩子气的小动作逗得黄月英笑出了声:“怎么像是没见过婴孩似的?”

“能一样吗,别人家的孩子哪能由我这么戳呀。”诸葛果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也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皱巴巴的呀?还红彤彤的,不会是上火吧?”

“又说傻话。教你读的医书都读到哪儿去了?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的。”

“不可能。”诸葛果笃定道,“我哪可能这么皱巴巴。”

黄月英差点被呛住,哭笑不得地伸手一戳女儿的额头:“你就尽逗我笑吧!”

“我这不是彩衣娱亲么?”诸葛果弯起眼睛,“阿爹临行前可给阿弟取好名字了?”

“说是男孩的话,就叫瞻。”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好名字。”

“你阿爹只怕取的是‘入户奉扃,视瞻毋回’。”

“阿爹是谨慎的性子,定要阿弟也和他一样呢,我这是替阿娘说的。”

“就你管得多!”黄月英又气又笑,“再三天就该起行了,行李可都收拾好了?别尽在我这儿磨蹭,反耽误了正事。”

“哪里能呢,都备好了。阿娘可有什么话要捎给阿爹的?我给阿娘代笔。”

“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我和阿瞻都好,你只叫他别挂心我们,也莫太劳碌,多思少眠,总怕他熬坏了身体。你和伯松都看着他点儿,塞也得给他塞点吃的,看天晚了催他去睡。让他别挂心家里,我们替他守着成都,他只管放心北上就是。还有虎战车,你新带去的那批是我改造过的,和木牛流马一样可以自行移动,连弩的射程也改远了,别忘了告诉他……”

诸葛果一边听着,一边取了笔墨来,文不加点,至月英嘱咐完,笔走龙蛇随即成书,揭起纸张来吹干墨迹,递给母亲:“阿娘看看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说着便抿嘴一笑,“阿娘说是没什么特别要说的,我看可说了很多呢。”

“话多!”黄月英终于没忍住,敲了她一记爆栗子,“就这样吧,赶紧干你的活去,若有疏漏,小心你阿爹剥了你的皮!”

“阿爹才不舍得呢。”诸葛果一撇嘴,还是乖乖站起身来,临到出门又不放心地转头,“阿娘刚生产完,独个儿在家真的不要紧?要不我请三娘来搭个手吧,反正她这一趟也不出征。”

“你阿娘没这么娇贵,生你的时候比这还艰苦呢,不也好好的?”

“那会儿不是有阿爹在嘛……”

“还真当你阿爹是万能的了?”黄月英扑哧一笑,“见过他掐诀唤风洗被褥吗?”

诸葛果想象了一下,扶着门框笑到不能自理:“真的?”

“真的。可别当着他面说,他脸上挂不住。”

“我保证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

黄月英轰猫似的冲女儿挥了挥手:“别笑了,干你的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去,哎,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又白读书了,能这么说吗?”

“王事靡蠱,忧我父母……”

“更不像话了,看你阿爹听到了不打你。”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黄月英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香囊把女儿砸出了门;听着她一边高声吟诵着《雄雉》一边快步走了,无奈地抱着儿子摇头笑了笑。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二. 老

“朝真。”

诸葛亮这么唤了一声,用他一如既往,二十余年来从未改变过的,柔和而笃定的语调:“你怎么想呢?”

于是诸葛果微微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父亲所注视着的地方。

与常人所见的不同,在这对父女的眼中所倒映着的山川城池氤氲着一层略略模糊的柔和光晕,正是道家所言,天运人事聚合而成的‘气’。

“三郡气息杂乱飘忽,只怕人心不定。若以兵威慑之,以大义晓之,或可一鼓而下。”诸葛果回答,语调里透着与父亲同出一源的笃定,“若永昌亭侯能据箕谷,三郡可得,长安在望。”

诸葛亮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他注视着女儿,狭长的凤眼里含着一点无奈的纵容。这样的眼神令诸葛果疑惑地转回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战场,试图找到什么自己遗漏的地方。

“你没有看漏什么。”诸葛亮肯定道,温和地按了按女儿的肩头,“只是……”他再次叹息了一声,“伯松才非卓越,阿瞻年纪尚幼。公琰中正,文伟良实,却均不任开拓。……我与你阿娘,又太宠你了。你虽敏慧通达,终究勇毅不足。”

这并非是诸葛亮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向她指出这一点。但这次有哪里不一样……在他笃定而略带宽纵的语调背后,诸葛果敏锐地捕捉到一缕令她不安的意味。她张了张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捉住父亲的衣袖,缓了缓方急道:“阿爹春秋鼎盛……”

“哎,吾人已近知天命之年啦。”诸葛亮垂眼看着她,微微地笑着。他的笑容和语调都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方才有些焦急的女儿奇迹般地立刻平静了下来:“永昌亭侯……子龙也老啦。朝真,我们都不年轻了。”

这话没错,诸葛果是知道的。即使他的发须乌黑而肌肤平滑,和二十余年前离开南阳时相比几乎毫无变化,他也已经不再年轻了。这些身承气数的名臣良将们会一直维持着青春鼎盛的面貌,直到他们的命运走到尽头,气息衰弱而天命已尽,才会在一段短暂的时间里飞速地衰老故去。

诸葛果想起先帝,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个年方总角的小女孩儿,在盛开的桃花下看着母亲为他打开院门。那时候他身姿笔挺,眼睛里有着热烈却不灼人的光芒,而诸葛果能看到他身上徐徐翻涌的气,那是种十分温柔,像是春天的泉水一样绵绵不绝,柔韧仁善的气息。他抱拳作揖,而父亲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门扉,于是她笃定地想:就是这个人,阿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人。

先帝一直没有让她的阿爹失望。尽管他们屡经波折,数遭危难,他的眼睛一直那样热烈地明亮着,向着他们共同期望的那个‘仁’之世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前进。一直一直,直到那个噩耗突然降临。

关羽的死讯震动了整个朝野。当时她已经很久不曾望气了,父亲总是告诫她不要妄动心思窥探命数,她不甚了然,却也一直听从着。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刘备的气——她看见春水的色泽被愤怒和仇恨浸染着黯淡下去,尽管刘备自己一无所觉。于是再一次地,她笃定地知道刘备会离开他们了,即使他目光灼灼明亮,发色乌黑而肌肤润泽。

她没有告诉父亲。也许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那都不会改变什么,命数已经注定,而选择已经做出。还有谁能比诸葛亮更加深刻地理解和体会这种无可避免带来的悲哀?

诸葛果看着父亲。她看着,没有注视。而诸葛亮眺望着战场,专心地注视着某个地方:“先帝曾嘱咐吾人,幼常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从前吾人不以为然,但今日我又想起了这句话。有时候先帝比吾人擅长观人啊。”

他转过眼来,柔和而笃定地注视着女儿。从他的目光中,诸葛果读出了她曾经感同身受的坦然的哀伤:“朝真,你需果毅明察。终有一日,千钧重担,或将交付你手中。”

“……是,父亲。”

诸葛亮于是再一次微微笑了。他看向远方,像是不经意地,又像是深思熟虑地问道:“姜伯约。朝真,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天水的麒麟儿,姜维姜伯约。”

 

固知老之将至,或有谁可继我?

 

三.病

“哎,朝真姊来啦?”

“来看看伯父。”诸葛果慢下脚步,由赵广领着向内院走,“伯父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不都能去欺负伯约了?”赵广做了个鬼脸,指给她小校场,“可怜见儿的,在校场上滚了半天……”

赵云正坐在场边,专心盯着姜维练枪。曾经白马银枪意气风发的小将军不知遭了什么对待,一头一身沾满了灰土,又被汗水冲出纵横交错的沟壑,不比流民好看到哪儿去;握着枪的手腕都微微发抖,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可以了。”赵云出声,“先到这里吧。”

“子龙将军,我还可以……”

“年轻人。过犹不及,急个什么劲?”赵云薄责,微微带笑,口吻温和,像个欣慰的长辈,“先去洗洗,我叫人给你烧水。”他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诸葛果,笑容又大了几分,“朝真来了?阿广怎么不叫人上茶果?”

“伯父别麻烦了,刚被阿娘喂得滚圆,不能再吃了。”诸葛果快步迎上去,“伯约也在?”

“小师姐。”

“快去洗洗,别一会儿吹出风寒来。”诸葛果抿嘴忍笑,“脸脏得像阿瞻养的三花。”

姜维一愣,抬手抹了把脸,看着手上的污渍神色变换,被赵广拉着飞一般遁走了。赵云微笑着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撑着枪杆方站起身便晃了晃,诸葛果慌忙抢步上前,及时搀住了他。

“哎,不行啦。”赵云自嘲地笑了笑,一手拄着枪,扶着诸葛果慢慢踱步,“不如当年了。”

“您这是久病体虚。”诸葛果截断他话头,“谁刚生过病都是这样子的,站不稳是常事。我小时候有次发热,烧得眼前发黑,过两天不也活蹦乱跳该劈人劈人……等阿瞻有剑高了,还得劳您教他习武呢。”

“他要习武?”赵云稍有诧异,“……也是,该学一些,习武有血勇。你父亲身体如何?”

“欲出散关。”

“看来是好些了。说来丞相比我年轻,为国事操劳过甚,多思多虑,方才如此……你也要替他分忧,别让他再累病了。”

“这是自然。伯父也要早日康复,阿爹北伐尚缺大将领军呢。”

赵云斜视她一眼,心知肚明地笑起来:“这是激我来了。”

“哎。”诸葛果清脆地应了一声,又道,“也不是激您。您心里要没这个念想,我激您也没用。伯父不想北伐长安吗?”

不想吗?……怎么能不想呢?赵云抬起头,遥遥望向北方。

……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

诚如是……他们这一代人,季汉的一众文臣武将,前赴后继,不顾生死,不就是在为此奋战吗?即使先帝已经不在,曾经的战友已血染沙场,又或壮志未酬,病逝榻上,为的正是那轻飘得没有实感,又沉重得无以言说的八个字:

霸业可成,汉室可兴。

“别说只是染病,就是真死了,也得再从黄泉里爬上来,打到长安去啊。”

赵云轻声说。

诸葛果看着他,笑着一偏头:“阿爹还只是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您这可太尽职啦。要是先帝听到,保不定今晚就得托梦责怪陛下苛刻老臣……怎么也是您亲手抱回来的呀。”

“别促狭了,丞相可有话叫你带给我?”

“您又知道了,还真有的。阿爹说,这次北伐是与孙吴联手,解其困窘,不使曹魏坐大。将点兴国、安国和阿统随行……”

“带了兴国,便把星彩也带上吧。临阵决断,没个制得住那小子的不行。”

“嗯。阿爹还说,伯约和阿广暂寄在您这儿,明年春天起兵,您得还他三员大将。”

“伯约敏于军事,是棵好苗子,阿广那小子还是差点火候……”赵云说着,忽的一愣,“怎么是三员?我到哪儿再给丞相变个人出来?”

诸葛果沉静地注视着他:“老马识途,领兵更不可缺了老将。只待这一冬过去,入春则万物生长,即为复苏之时。”

“好。”赵云说。他拄着那杆银枪,像是在长坂坡阵中应下甘夫人托付,又像只是答允为小姑娘摘下一朵桃花那样,温和而沉稳地答应道:“明年春日,定与丞相一道,北伐长安。”

 

你我之辈,怎忍夙愿,付与东流?

 

四.死

诸葛果站在城头,无声地仰望浩瀚星空。

十一月的川蜀并不冷,风里尚携着一点微暖的水气,诸葛果却觉如刀锋入骨,既冷且痛。

……仿佛仍在五丈原,永远的五丈原的秋风,在白幡与芒草间,合着坠落的星辰一起,又回到她的眼前。

 

“司马懿知道了丞相的……已经派军追击,护军,眼下如何是好?”

营帐里一时沉寂下来,唯有姜维在一瞬间的沉默后断然道:“反旗鸣鼓,列阵相对!”

“这太冒险了!”魏延皱着眉争辩,“我们兵力不足,如果和司马懿交战,被探出虚实,大军……”

“……不,我认为可以。”诸葛果静静道,“我亲自带兵去。”

 

诸葛孔明之女在此。若想直撄哀兵穷寇,阻先父归葬之途,尽管放马过来!

 

魏军与她的阵线对峙片刻,缓缓收兵回撤了。诸葛果驻马远望片刻,终究没有定睛注视,去窥探对方的气数。这一刻她忽然明白,父亲为什么从很久之前便不再观气测数——既然已经决定为仁之世的实现而鞠躬尽瘁,所谓命理,知或不知,又有何异?

她勒马回转,引军徐徐回撤,一路平安无虞。直至行军近斜方谷,她却在谷口遥遥望见一个白马银枪的身影。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那个身影回过头来,朝她笑了一笑。仿佛仍是几十年前,白马银枪的小将军自乱军中驰骋而来,朝他们安心又温和地笑了一笑,说:幸不辱命。

那张面孔清晰地从记忆中浮现。

赵云驻马持枪,注视着大军缓缓撤入谷中,无声地张合着嘴唇。

秋风星落五丈原。幽冥险阻,此去艰难,子龙来护送丞相最后一程。——回家吧,朝真,伯约,带着丞相回家吧。

诸葛果怔了一怔。

直到姜维策马近前,低声唤了句‘小师姐’,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但是再也不会有了,无论是沉默相送的故人英灵,或是庇佑他们的父辈威名。诸葛果仰望着星辰,她看见它们逐次黯淡,相继坠落。每一颗星星映在她的眼里,都是一个不再回头的故人。

“我该怎么办?”她轻声问,“阿爹,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啦……”

公琰、文伟、安国、银屏、阿统、阿广、思远、阿尚……曾经并肩作战,血脉相连的人们,已然一个个离开人世。国危如累卵,诸葛果站在成都的城头,第一次感到这样深重的疲惫和茫然。

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有星彩守备皇宫,陛下和太子的安全可以放心。成都的防卫布置仍需调整,兵力不足,但若将阿娘留下的那批瑕疵品虎战车调出来,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日子。伯约驻守剑阁,若是听到了魏军攻破江油的消息,会立刻撤军回援吧?只要都城不下,季汉的国祚便仍存。剑阁大军未损,川蜀民众同心,他们仍有胜机。

但某种不祥的预感已然攫住了她,北斗星为云遮蔽,光芒昏暗。她遥遥望向宫城,它沉默地坐落在黑夜里,宛如一条病弱老迈,身困浅滩的盘龙。还能挽回吗?挽回这个国家,这个先辈们为之奉献一生的理想的聚合体,像是治愈垂死的困龙那样治愈它,解放它,送它高飞而起,翔于九天?

十一月的秋风那么冷,那么冷,仿佛尚在五丈原上,听见七星剑坠地,父亲一贯柔和笃定的声音,语调里充满了坦然而无奈的悲伤……死生有命,岂可得而禳也!一人之寿尚不得禳,一国之寿又当向谁求?

这一次诸葛孔明的威名不会再庇佑姜维和他的大军了,他们只能靠自己跨越艰险的蜀道,摆脱钟会的追击,赶在邓艾咬住成都之前将他正面击溃。

这一次赵子龙的英灵也不会再护送逝者的灵柩归家了,城池崩塌,人民离丧,多少义士埋骨异乡……

万事不由人做主,一心难与命争衡。……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难争亦须与天相争,不到最后一刻,岂知当争不当争!

 

疾步穿过成都高耸的城墙和熟悉的街道,诸葛果拢紧斗篷,有条不紊地向传令兵吩咐着,忽地以扇掩面,无声地落下泪来。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可幽冥险阻,此去艰难……谁来带你们回家呢?

 

五.爱别离

诸葛果一手持扇,一手抱着七弦琴,悄然无声地踏过一级级阶梯。

“阿姑。”

有女孩子这样轻而缓地唤她。她抬起头,见到刘玥站在红漆立柱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静静地望过来。

“阿玥呀。”

她也这样轻而缓地回答。

刘玥是刘禅和星彩的女儿,诸葛瞻的妻子,诸葛尚的母亲。她出现在这里,是想要问什么,诸葛果是知道的。而诸葛果会怎么回答,她也是知道的。

成都十一月的风,含着微微的水气吹拂而来,扬起她们的衣角和鬓发。她们在这样的风里,静默地对视了片刻,刘玥便垂下眼睛,退进更深一层的影子里去了。

“阿姑且稍待,我去禀告阿娘。”

片刻之后,深宫的门便朝她无声地敞开了。诸葛果挽起裙裾,踏入其中,见到好友倚在榻上,深深地望着她。

“星彩。”诸葛果柔声唤着她,坐至她榻边,“我许久不见阿姊着戎装了,竟有些忘了是什么样子。今日一见,仿佛仍是当年。”

“莫说你,我自己也忘了我着戎装是何等姿态。”星彩悠悠道。当年英姿飒爽的小女将如今眉目也柔和了,那一对寒星般的眸子沉在厅堂的日色里,无端带上些朦胧意味:“只不过这身戎装,也没有用到的机会了。”

诸葛果将手搁在琴上,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含着无数意味,最终只归为柔和而平静的笃定。

“阿姊听琴么?我奏梁甫吟与你听。”

“也好。”

她们便都不说话了,刘玥也走出来,依偎在母亲的榻旁,安安静静地听这一首琴曲。日色在琴声里水一般地流去,从微明至耀目,再从耀目一点点地昏暗下去,直至厅堂里满盈了日落时分血一样的红色,刘禅便进来了。

“朝真的琴艺,却是得相父真传。”

诸葛果抬起眼看他:“陛下已下定决心了么?”

“……啊。”刘禅说,极慢极慢地点了一下头,“天下争逐,到此已经够了。朕不愿再见兵戈祸乱了。”他迎上诸葛果的目光,那双慈柔宽仁的眼睛里染上了一点急痛的味道,像是在辩白什么一样,他用几乎是哀恳的语气又补充道,“阿姊,我不想再看到了。”

诸葛果按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颤。刘禅看着她,以一种近似于英勇就义的心情等着她要说的话。想必是会责备他吧?说他辜负了她父母兄弟的牺牲,辜负了他父兄叔伯的期望?说姜维正带着大军回援,季汉气数未尽,要他不要这么快就放弃?他知道,他都知道的呀,但是,但是……

而诸葛果没有说话。她只是低下头去,边弹边柔声唱起了琴歌的后半段。

 

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

半生遇知己,蛰人感幸甚

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

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抒怀襟

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垅亩民

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天道常变易,运数杳难寻

成败在人谋,一诺竭忠悃

丈夫在世当有为,为民播下太平春

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垅亩民

归去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垅亩民

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而后她抱琴起身,朝他们行了一礼。

“朝真告辞了。”她说,转身飘然离去。血一样的日色里,她的鹤氅像云霞一样飘荡起来,簇拥着女子单薄挺拔的背影。

刘禅追了出去。

“阿姊!”他在门口焦急地喊了一声。

诸葛果闻声回头。

她其实与父亲长得并不太像,鹅蛋脸,杏仁眼,发色深栗,姿容秀丽温和,倒更像是和黄夫人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但在傍晚的暮色里,她携琴怀扇,纶巾鹤氅的身姿,无来由地唤起了刘禅对诸葛亮的回忆。

他忽然鼻头一酸,呐呐片刻,解下腰间的剑递给她。

“还给你。”他说,无措得像个孩子,“这是阿爹赠给相父,相父辞世前又赠给我的……应该是阿姊拿着。”

很多年前,他们还都是小孩子,随着父母长辈四处流离的时候,刘禅若是犯了什么错,就会这样呐呐地送上赔罪的礼物,而后仰着头看她们,希冀能得到兄姊们的谅解和笑容。诸葛果看着那柄熟悉的章武剑,数十年的记忆海啸般冲上心头,又逐渐退下去了。

她接过剑系在腰间,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刘禅的头顶。

“我告辞了。”她说,“日后怕是也不会再见了。陛下、公嗣……阿斗,保重。”

就像是对当年那个场景倒错的再现,刘氏和诸葛氏的血裔隔着一扇打开的门相对而立,而后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们转过身去,在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里渐行渐远。

 

六.怨憎会

诸葛亮曾居的宅邸,比钟会想象的还要简朴。

这只是一间小小的院落,白墙黑瓦,门环泛着陈旧的黯淡光泽。几株绿森森的藤蔓攀在墙上,开出色泽浅淡的花朵来。

姜维站在他身边,同样默然地注视着这座无声的院落。他的神色很复杂,钟会一时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想了想却又懒得细思,径直绕过他上前,叩响了门扉。

姿容秀丽的女子站在门内,微微蹙着眉看向他们。她穿着生麻布制的素服,梳了丧髻,发插箭笄,系以布带,足蹬麻屦——钟会认出那是齐衰的丧服。

“……师姐。”姜维轻声唤道,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有点艰涩地开口,“思远……”

“我知道。”诸葛果说。这简短的,像是解释又像是告知的对话就这么云里雾里地结束了,她将目光移到钟会面上,柔和而笃定地说:“钟司徒。”

“诸葛娘子。”

“不知司徒来此有何要事?”她问,口吻礼貌而冷淡,是教养良好的女孩子无声告知你不受欢迎的那种姿态,“居丧期间,家宅简陋,恐不便接待贵客。”

钟会知道她是在为谁服丧——她扼守涪城的弟弟和侄儿,以身殉城,死在魏军的兵戈之下。身为魏国的司徒,他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接话,被噎得有点儿气急。

姜维在他身边皱了皱眉,不甚赞同,又仿佛在恳求一般,又唤了一句师姐。

诸葛果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目光,神情并未因此有丝毫松动。但姜维这一句打岔的时间已经足够钟会压下脾气,再次诚恳道:“会敬慕诸葛丞相已久,此来只欲一访丞相故居。”

“司徒已见到了。家父去日,内无余帛,外无嬴财。故居如此,无甚可看。”

“……娘子似乎很不欢迎我。”钟会的语气已经有点不善起来。

像是根本没看到姜维的眼色,诸葛果脊背笔直,姿态傲然地微一扬眉:“我应该欢迎你吗?钟司徒也未免想得太好。”

钟会踱了两步,在姜维的注视下按捺住了火气,徐徐道:“圣者随时而行,贤者因事而变。我观娘子极类丞相,该是懂这个道理的。”

诸葛果的唇角浮出冷冰冰一点笑影来,凉凉道:“家父谢世时,司徒尚未及冠,何谈观我与家父相类?”

“我率军来此的路上,有仙人入梦相托。”钟会柔声道,“羽扇鹤氅,气质脱俗,自陈为诸葛武侯,言蜀汉气数已尽,嘱我破川之后勿伤蜀地百姓。过丞相墓时,我亦曾亲往祭拜,也算是得见丞相风姿。”

诸葛果看着他,不言不动,没有接受他解释的意思,但也没有反驳。这大概是个好的征兆,钟会想,不屈不挠地继续劝说:“自我率军入川,军纪整肃,秋毫无犯,于蜀帝也善加供奉,未曾有短缺不敬之处。伯约说娘子肖丞相,有干才……”他极具技巧性地停了停,方才继续道,“我不熟川中事务,伯约也久未归成都,现今正需娘子相助。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诸葛果叹息着,合起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温和眼睛。

“阿爹是不会管这里叫蜀汉的。”她轻声说,睁开眼,“司徒需要的怕不是我朝真,而是先丞相诸葛孔明的女儿,大将军姜伯约的师姐。幼弟新丧,朝真心甚哀毁,即使是陛下相请亦无意出仕。司徒请回吧。”

在钟会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姜维便猛地朝前迈了一步。

“师姐!”他急道,黑眼睛恳求般紧锁着诸葛果,钟会甚至能从中读到一丝哀切,“师姐……丞相在日,曾说过你善望气。如今气数如何,师姐可能说与我知吗?”

“……阿爹去后,我便不再望气了。时至今日,早已生疏……伯约,钟司徒,请回吧。”

钟会忽然看不得姜维那样恳切的眼神,一把扯住他袖子:“那就告辞了。伯约,我们走!”

那扇门并不曾关上,钟会能感觉到诸葛果的视线落在他脊背上,并不刺人,却无端让他有些被看透了似的凉意。

“龙气已动。不在陛下身上,仍在川内,游移无定,无可栖之处。洛阳的龙气,亦游移太久了。”

女声忽地这么说了一句,柔和而笃定地,带着某种坦然的悲伤。钟会猛然回过头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扇悄然闭合的院门。

 

七.求不得

诸葛朝真一生,有何求不得?

父母疼宠,兄弟敬爱,友人相得。幼承庭训,敏慧通达,言必有中。学识琴艺承自父亲,不说才高八斗,称一句渊博总不算过誉。格物巧思又袭自母亲,上至虎战车诸葛连弩,下至馒头孔明灯,样样能造得既快且好。姿容与同时代那几位倾城绝色不能相比,倒也说得上五官秀丽气质温雅。

少年也与三五知己纵马江山,意气飞扬,攻无不克,战无不取。中年也与一干同仁共担国事,身任股肱,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晚年……

晚年又如何呢?

她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没有。在成都缓缓飘下的,十二月的最后一场雪里,她看见了春日的桃花。

 

“小师姐?”

是姜维的声音。年轻的小将军俯下身来,拣去落在她额上的一瓣桃花。

“阿姊怎么这时候睡着了?”

“一路急行军到此,也是累了吧。——哎,我到底该怎么唤呀?是跟着你叫阿姊,还是跟着阿爹叫阿姑?”

诸葛瞻和刘玥携手而来,诸葛尚牵着母亲的裙裾,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吐一吐舌头:“阿娘跟着我叫阿姑好啦!”

“瞎胡闹。”星彩疾步过来,象征性地敲了他一下。英姿飒爽的女将身着戎装,一双点漆目亮如寒星,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嗓音冷静果断:“朝真可睡好了?睡好了便起来帮忙罢,兴国哥吵得厉害,我和安国加起来都按不住他一个。”

“破长安了呀,也不怪他兴奋。”诸葛果看看左右没有长辈,放心大胆地伸了个懒腰,“坦之大哥他们早跑得人都没了。”

“大哥那是去巡营。”关索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关银屏噗嗤一笑,冲哥哥做个鬼脸:“说得好像你真信了似的。——哎,三娘呢?”

“我,我为什么会知道三娘在哪儿啊!”

一片打趣的哄笑中诸葛瞻啧啧摇头:“这样可不行啊,关索哥,人家三娘可是从南中一路追你过来的。你看我和阿玥孩子都抱上了……哎痛,痛!阿玥你下手可轻点儿!”

“伯约在这儿呀?”赵广不知从哪儿冒了个头出来,一把搭住姜维的肩膀,“哎,看见我哥没?”

“不是在和元直军师一道参赞军务?”

“没见着啊……”

“被黄老将军逮走了吧?”张苞整个人挂在关兴身上,溜溜达达地晃荡过来,关兴被他勒得直皱眉,用尽了毕生的忍耐力才没一肘子捣过去,“他昨天在校场上练箭,差点一箭射中路过的士元先生哈哈哈哈哈,肯定被黄老将军抓去特训了。”

诸葛果左右望了望:“……公嗣呢?”

“被陛下叫去听训了。相父也在,”星彩大概是听刘禅喊惯了,顺口就这么称呼道,“大概不会被教训得太惨吧?”

“不会吧?其实公嗣这次表现不错的,陛下怎么又要教训他?”

“他欠收拾。”星彩道,眼角唇畔都是掩不住的盈盈笑意,“你自身难保的,还去管他?”

“我?”诸葛果惊道,“我又怎么了?”

“你在陆口撬了人家孙吴一批弩机,收拾了没有?我刚从二叔和阿爹那边过来,你阿娘拎着郎佑翼满营地找你呢。”

“可了不得,”诸葛果跳起身就要跑,“我去子龙叔那里躲一躲,万一阿娘过来了可千万帮我打好掩护!”

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迅若雷霆揪住她耳朵,黄月英一手拎女儿一手拎战戈,笑容温柔:“帮你打什么掩护?”

一群蜀二代三代们顿时欲作鸟兽散,被黄夫人战戈一划,一个不落地拦截下来:“跑什么跑?陛下与孔明大人商议已定,明日总攻。都别闲晃了,去大帐听令。”

年轻人们兴奋地喧闹起来,眼睛闪闪发亮。连横孙吴,共御曹魏,他们从难如登天的蜀道里一步步走出来,终于走到了离梦想的仁之世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决战正在明日,而他们毫无畏惧。与父母师长,兄弟姐妹,密友伴侣携手并肩,有何可惧?

 

我生一世,欲求此等终局,可是太多?

宣告新年来临的声声爆竹中,诸葛果睁开眼,看着黑暗中唯一一朵摇曳的烛火,无声叹息。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八.五盛阴苦

「诸贤!说略五盛阴苦者,此说何因?谓色盛阴,觉、想、行、识盛。诸贤!说略五盛阴苦者,因此故说。诸贤!过去时是苦圣谛,未来、现在时是苦圣谛,真谛不虚;不离于如,亦非颠倒,真谛审实。」

 

诸葛果再见到姜维,是他找上门来说,成都西南有一道观,名朝真。你若即刻启程,遁入观中修行,任是谁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也断不会妨害于你。

“……你若不是我师弟,凭这句话,我就该扇你一耳光。”

“我知道小师姐为何流连不去。”姜维只静声道,他抬起头,诸葛果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她熟悉的光亮,决绝灼然,“小师姐那天对士季说那番话,便是想助我一臂之力。但是你不该再掺和了。”

“国破家亡,国亦是我的国,家亦是我的家。”

“我知道!”姜维猝然打断她,“可是丞相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他只剩你这一个女儿了!你若是插手进来,……丞相那么疼爱你,我不能再让你出事了,若是……我已经对不起丞相的托付了,若是你再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有脸去见丞相……!”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她轻轻问,“阿斗也已经放弃了。你为什么不走?”

“谁都可以放弃,谁都可以,你也可以,陛下也可以,只有我不可以。我答应过丞相的。”

我答应过的呀。

姜维希冀地,近乎恳求地看着她:“丞相说他教过你道术,说你天资慧颖,能证仙果……你走吧,小师姐,你走吧?”

诸葛果张了张口。她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伸出手去,像父亲曾经做过的那样,慢慢抹去了姜维眼角的泪水。

 

她想起自己还年幼时,和父母一起住在南阳的茅庐里。没什么事的时候,就去父亲的书房里翻道经看。母亲每每皱着眉,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

“阿果怎么净爱看道经?年纪尚幼,莫让她移了性情。”

父亲把她抱在腿上,闻言只是一笑。

“阿果……兄弟缘分不深。于夫妻子嗣上,缘分更是淡薄。吾人欲授以观星禳斗之法,若能奉事不懈,必证仙果。”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诸葛果想,或许父亲早已隐约预料到未来的结局,才在一切尚未开始时苦心孤诣地授她以最后的退路。

若有一日……若有一日,国破家亡。君主不明,社稷坍毁,既无伯叔,终鲜兄弟,不能挽狂澜于既倒,无力扶大厦之将倾……

若有这一日,尚可舍去凡尘俗世,退避山林,一心求道,举霞飞升亦可期。

可怎能舍下?怎能舍下?

 

「会惊谓维曰:“兵来似欲作乱,当云何?”」

「维曰:“但当击之耳。”」

 

姜维拉着钟会冲出房门时,迎面见到的便是诸葛果单薄而挺拔的背影。姿容秀丽的女子一手持扇,一手执章武剑,回过头来,朝他们柔和而笃定地微微一笑。

“世人皆知我随父亲修道,却不知我的剑法,亦是赵子龙将军亲授。”

“小师姐!”

“眼见父母师长打下的江山倾覆,兄弟子侄战死沙场,若能退而不顾,何谈道心圆满?伯约不必多说,唯战而已。”

 

「然诸天子,将命终时,复有五种大衰相现:一者衣染埃尘,二者花鬘萎悴,三者两腋汗出,四者臭气入身,五者不乐本座。此五相现,必定当死。」

 

敌军好像永远都杀不完。战甲破碎,簪饰委地,浑身上下遍染血污。原先护卫着他们的战友已经越来越少了,几乎只剩下他们三个,背靠着背,相互掩护着面对敌意和杀意构成的海洋。

“哎,诸葛娘子。”钟会口吻轻慢地唤她。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撑着他那几乎有点讨人厌的傲慢,像是一刻都不能卸下的铠甲:“我知道伯约为你讨了座道观。你来这里干嘛?为什么不去那儿?”

“钟司徒这话问得奇怪。”诸葛果抿嘴一笑,内心空明无碍,“我去那儿干嘛?本来就该在这里的。”

她握紧了章武剑,抬手指向敌军。

 

我的面前,是成都的城门。我曾亲见先帝率军,阿爹、士元先生、寿亭侯、西乡侯、子龙将军与黄老将军左右相随,民众箪食壶浆,以迎先帝入城。

我的身后,是大汉的皇宫。我的陛下和兄弟,我的密友与姊妹,我曾经与之把臂同游,并肩奋战的人们,此刻正身处其中,像以往一样等待着战果。

这是我的国,我的家。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

 

正月十九日的第一缕阳光,慢慢升起来了。

 

尾声

也许是很多年,也许没有过很多年,反正是一段时间后的某一年,有一个人来到了成都城外的西南。那里有一座小小的道观,白墙黑瓦,门环泛着陈旧的黯淡光泽。几株绿森森的藤蔓攀在墙上,开出色泽浅淡的花朵来。

他在观外转了转,拦住一个老人,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观?是供奉谁的道观?

老人说:这是朝真观,供奉的是丞相的大娘子。

川蜀的人们说起丞相时,仍然不加姓氏,也不加别的特指,仿佛仍然活在那个年代,又或者丞相这个词被造出来,就天经地义地只为了那一个人。

老人又唠唠叨叨地说,大娘子啊,和丞相夫人一样手巧,会造木牛流马……丞相北伐长安的时候,她就给丞相运过军粮。后来丞相去世了,她又和大将军一起率军断后,送丞相的灵柩回家……

那后来呢?

后来呀,老人眯着眼睛想了想,后来大娘子就成仙啦,她是跟着丞相一起修过道的……她带着先帝赐给丞相的剑,举霞飞升,去天上见先帝和丞相啦。

天上还有寿亭侯,还有西乡侯,还有子龙将军和黄老将军,还有他们的孩子,还有大将军和丞相夫人,还有丞相的两位公子。他们在天上,也是会保佑我们的。

大娘子她呀……带着先帝给丞相的剑,去天上见他们了。


THE END


写完发现孟起和孝直不知为何被我马修了……改不动了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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